。 “记住你说过的话。从今往后,她的生死,与你无关,你的生死,也与她无关,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带着一种讽刺的、居高临下的“关怀”,更像是一道最后的诅咒。 李守仁的身体随着这句话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 但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顿。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勉强稳住了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形,然后,做出了一个让一条悠介也略感意外的动作,他停了下来,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弯下腰,对着门内、一条悠介所在的方向,鞠了一个躬。 这一躬,充满了复杂到极点的情感。 有无法言说,浸透骨髓的屈辱,有对救治女儿性命那一丝扭曲的、不得不存在的感激,有对自身无能,对命运摆布的绝望,更有一种痛彻心扉的,与女儿和过去一切的诀别。 这是一个父亲在权力和暴力面前,被碾压成齑粉后,所能做出的最卑微,也是最惨烈的姿态。 然后,他直起身,没有再犹豫,一步一步,踏入了外面那个灰暗的,充满了未知与艰险的未来。 买定离手。 钱货两清。 从此,天涯陌路。 。。。。。。。 李守仁失魂落魄随着一小队宪兵,重新踏入了那片浸透了他血泪和绝望的难民区废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又仿佛倒流回了那个不堪回首的血腥午后。 寒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呜咽着,卷起地上灰黑色的灰烬,苍白的雪沫和尚未完全干涸的,呈现暗红褐色的血渍,在空中打着令人窒息的旋儿。 孙寡妇和那十几个孩子,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那处半塌的院墙角落里。 他们如同一群受惊的幼兽,挤在一起汲取着微不足道的温暖。 当他们看到李守仁的身影出现在废墟的尽头时,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劫后余生的惊喜光芒! 为首的那名宪兵军曹,用生硬得如同铁石摩擦的日语,快速地向旁边的宪兵们吩咐了几句。 宪兵们顿首“嗨伊”一声,随即上前,开始帮李守仁收拾起为数不多的破烂家当。 李守仁则是默默走向陈老先生和老管家遗体旁边,蹲下身,开始和孙寡妇一起,用颤抖的的手,将草席仔细地,一圈一圈地包裹在陈老先生和管家冰冷的躯体上。 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在处理两件与己无关的物品。 没有哭声,没有哀悼,只有草席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寒风掠过废墟的呜咽。 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浓重得几乎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