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灰烬,迷得他睁不开眼。
远处的火场上,又有一名消防员被抬了下来,担架上盖着白布。齐瑞祥的心脏猛地一缩,直播的声音戛然而止。
直播间里的评论渐渐变了风向——“他好像哭了?”“刚才那个遗体被抬出来的时候,他眼神都变了”
“或许他不是在蹭热度,只是真的想起了什么吧”
“不管怎么样,灾难面前,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齐瑞祥抹掉脸上的泪和烟灰,瞥见不远处的临时安置点前围满了人,几个志愿者正手忙脚乱地分发矿泉水和面包,有老人因为找不到家人坐在地上呜咽,还有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他几乎是本能地扛起放在一旁的空纸箱,快步走了过去。
“我来帮你。”他对着一个穿着志愿者马甲的姑娘说,声音还有些沙哑。
姑娘愣了一下,认出他是刚才在直播的记者,却没多说什么,指了指堆在地上的物资:“麻烦把这些面包和水分发给老人和孩子,注意登记他们的信息,方便后续联系家人。”
齐瑞祥点点头,拿起一叠登记册和笔,开始挨个儿分发物资。
他的动作不算熟练,却格外细心。
给老人递水时,会特意拧开瓶盖;给孩子发面包时,会蹲下身,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问:“小朋友,还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吗?叔叔帮你找他们。”
有个小男孩吓得说不出话,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他便把孩子抱起来,轻声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阿叔,您别急,您女儿的电话我记下来了,已经让人帮忙联系了,很快就有消息。”他扶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坐下,把面包塞进老人手里,“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您有糖尿病,这个全麦面包适合您。”
这些细致的关照,是他当年跑社会新闻时养成的习惯,藏在骨子里,从未真正忘记。
风依旧在刮,带着火场的热浪和焦糊味,吹得人睁不开眼。他额头上的汗水混着烟灰往下淌,滴在登记册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他随手用袖子擦了擦,继续登记信息。
有群众认出他,拿出手机想拍照,被他抬手制止了:“别拍了,先帮着安抚一下身边的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刚才直播时的刻意表演截然不同。
“齐记者,你怎么不直播了?好多人还等着看呢。”有人好奇地问。
齐瑞祥低头登记着信息,语气平淡:“直播不重要,救人要紧。”
这句话刚说完,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医护人员的呼喊:“让一让!让一让!”他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一副担架,快步从他眼前跑过。
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只有一只沾着黑灰的手露在外面,手指蜷缩着,像是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担架经过时,一阵浓烈的烟火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是……3栋的李伯。”旁边有个老人颤抖着说,“他今早还在楼下和我下棋,说要等儿子从国外回来,带他去吃早茶……”老人的话没说完,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齐瑞祥猛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登记册,手指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连笔都握不稳了。
倏地,他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又格外模糊。高压水枪喷射的“哗哗”声,消防员嘶哑的呼喊声,群众的哭泣声,救护车的鸣笛声,还有远处火场“噼啪”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眼前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也能感觉到皮肤被炙烤的刺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卷入那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