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玄山今年的春天来得晚。
二月初的早晨,纵然阳光明媚,空气里却还残留着未褪去的料峭寒意。
元戈自那夜醉酒之后醒来,反倒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同人说话的时候也能带着笑,那般落拓寂寞的笑将所有的关心都拦在了欲言又止的阶段。
她说她无碍,说完仍不忘弯弯嘴角证明自己当真“无碍”,只那嘴角的弧度倏忽而逝,转身就扎进了药园书房里,一整日一整日地将自己关在里头,谁来了都会被林木拒之门外。
酆青檀这几日都没回药园,就像是这对师徒彼此间不说破的默契一般,倒是叫旁人看着干着急。
许承锦白日里在药园帮元戈,到了夜间无一例外地跑宋闻渊那长吁短叹,三言两语就直奔主题要他去哄哄这对看起来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师徒俩。
“都是犟脾气。”许少爷是这样总结的,“平素也只有这一老一少联手欺负人的时候,如今倒好,这俩人互相置气了。你不知道这几日我在小祖宗面前好话说尽,嘴皮子都磨破了,偏她那性子,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硬又臭……我是劝不动了、劝不动……”
宋闻渊问他,“她还好吗?”
许承锦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好?”
是啊,怎么可能好?可他回回去,小姑娘回回道“无碍”,就算脸上的表情牵强到连傻子都不会信,可她就是坚持自己“很好”、“只是有些忙”云云。他不想她明明难过还要强装笑颜,便也尽量不去打扰她了,只吩咐了林木和鉴书好生照顾着。
“是啊,这性子,的确是又臭又硬。”宋闻渊如是说。
两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互相磕碰,旁人是半点忙都帮不上的,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被砸个头破血流。
到得最后,也只有其中一块主动让步,情况才会有所缓和。
那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薄薄的云层像是伸展开的棉絮,虽遮了月亮,却有柔和的光线从云层外透出来,洒在药园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上。院中没有点灯,整个药园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的,只书房那边透了灯光出来,窗户上映着一坐一立两个人影。
酆青檀看着其中一道身影看了很久,才背着手走了过去。短短数日的时间,他的背愈发佝偻了,走路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背着手,那般的老态模样连他自己都不敢看。
“戈儿。”他在门口站定,唤道。
里面无人应声,却有脚步传来,不多时门开了,鉴书低头行礼请他入内,然后体贴地关了门,离开了。
橙暖的烛光里,小姑娘埋在一堆连酆青檀自己都快要叫不出名字的古籍中,没抬头,也不说话,只露出的一方侧脸绷地紧紧的,那便是她生气的模样,沉默地较着劲,同别人、也同自己。
酆青檀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放下,他慢慢走到她边上坐了,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才试探说道,“晚膳吃得多了些,有些积食,遂出来走走,没成想走到了这里。左右时辰还早,不若同你讲个故事?”
元戈抬了抬眼,又很快收回,只那一眼便已暗自将酆青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道,“我这边还有事,师父若是积食,在院中走走即可。鉴书就在外头,让她陪着您吧。”言下之意,你有什么故事也说与她听吧。
然后便是无言。
平素亲厚的两个人,将对方的健康安危搁在心尖上,此刻在刻意板起的表情里略显尴尬。
手里的书摊了半晌,一个字都没盯进去,酆青檀无奈放下,看向明显也没翻页的元戈,缓缓吐出一个人名,“慕容振,你的外祖父。”声音轻缓,咬字清晰。
元戈倏地抬头,“慕容”二字于她自是极为敏感,可视线落在对面几日不见明显愈发难看的脸色上,眉头微蹙,却仍然没有说话。许承锦天天晓之以理动之